《媽媽的蘋果樹》:在死亡的暖色里細嗅芬芳
兒童文學里的死亡注定面目模糊嗎?《媽媽的蘋果樹》(斯蒂芬妮·霍芙勒著程瑋譯浙江文藝出版社)講述了一個十四歲男孩經歷媽媽驟然離世的打擊后,在回憶與現實交錯的七天時間里,如何與媽媽告別的成長故事。作者摒棄了以往兒童文學死亡書寫的模糊化、概念化處理,將死亡發生后人物內心情感層層剝開。在她的闡釋下,死亡逐漸褪去沉重的鉛殼,幻化成小精靈輕逸的羽翼,給人以溫暖的慰藉與成長的勇氣。
傳統兒童文學死亡書寫中,離去的親人往往是祖父母、朋友,且往往是男性,如:圖畫書《爺爺有沒有穿西裝?》中逝去的爺爺,《窗邊的小豆豆》中死去的小豆豆的同學泰明等。而《媽媽的蘋果樹》中猝然長逝的是媽媽,母愛是聯結家庭的紐帶,母親滿足孩子基本的生理、安全與愛的需求。母親角色的突然缺席,生活如何繼續?霍芙勒用溫暖而又節制的文字告訴我們:死亡并不是禁忌,也不止黑白兩種色彩,破除、直面、靠近,你會嗅到自然的芬芳,觀賞到生命鮮活而真實的色彩,獲得前行的勇氣與希望。
《媽媽的蘋果樹》以媽媽離世后的七天為主線,開創性地在兒童文學的死亡書寫中運用蒙太奇式的時空剪接手法,將過去時空中“我”與媽媽在大自然中的互動與當前媽媽突然離世后“我”的內心活動反復聯系,時空交錯的手法將媽媽離開后的每一天都無限拉長,暗含對媽媽的無盡眷戀。樹木的生長更替與人類生命的輪回有著相似的規律,大自然擁有治愈人心的生長力量,在自然的浸潤中,死亡呈現出寧靜的氣氛。《秘密花園》的作者伯內特在自家花園中完成了傳世經典,撫慰自己的喪子之痛。
與瑪麗偷溜入秘密花園類似,弟弟克萊蒙用不斷出走來接受媽媽的死亡。兒童出走常常是對精神需求的補償,涉及心理安全、愛與歸屬的需要,也是游戲和自由的需要?巳R蒙的前兩次出走都在自然中完成與媽媽告別的宗教儀式,為媽媽做“衣冠冢”,與媽媽分享“秘密石頭”,給媽媽的棺材涂上她喜歡的鮮艷顏色,帶有游戲性質的自然神學儀式散發出的童趣意味,驅散了死亡帶給這部作品的沉重陰霾。
中國的喪葬文化中,“白事”代表葬禮,白色與黑色是葬禮中的僅有色彩。黑色在德語中是一種悲哀的顏色,霍芙勒用“黑色大鳥”的意象象征死亡。然而,死亡是否只有黑白兩種底色?她給出了否定的答案。
“紅色、綠色、黃色、綠松石色、橘黃色”,這些是真實又充滿活力的媽媽最喜歡的顏色,也是媽媽黑色棺材上的顏色。“克萊蒙畫了紅色的罌粟花。我畫了一個橘黃色的月亮,看上去像一個南瓜”,兒童天真可愛的游戲消解了死亡的哥特式恐怖,冰冷的棺材也變得鮮艷靈動,將死亡的冷色調配成生命鮮活的暖色。
圖畫書《爺爺有沒有穿西裝?》采用了中性暖色調的咖啡色,相比較而言,霍芙勒大膽使用了艷麗明快的色彩消解死亡的黑色恐怖,“當一片黑壓壓的人群看到棺材時,同時倒吸了一口氣。棺材上五彩的顏色在灰暗的秋天閃閃發光”。媽媽的葬禮是一次創舉,剔除一切繁復的禮節,打破死亡的禁忌返璞歸真,童真又充滿愛意的兒童用想象力,讓一場原本陰沉的葬禮充盈著勃勃生機。
霍芙勒用明快輕柔的筆,抽絲剝繭,帶我們逐漸接近死亡的面孔,沒有面目猙獰,不止黑白兩種色彩。陰影退散后,彌漫著成熟蘋果的香甜,芬芳四溢。
(作者葉可系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2019級兒童文學碩士研究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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