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区二区三区免费网站|欧美福利小视频|国产亚洲一区二区在线|wwwproncom|欧美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一线天视频

人生逆旅中的一束暖光

來源:中國教育報 時間:2022-05-19  閱讀:次   |
42.9K

  1919年5月3日,上海,細雨蒙蒙。剛剛來到中國第四天的杜威為千余青年演講,不料次日五四運動爆發。這場憑青春之名席卷華夏的民族自救,竟以“偶遇”的方式與他邂逅。我愛讀這場“偶遇”,在《杜威家書》《杜威教育思想在中國》等著作中,均能溫暖地與之相照。像莎士比亞的戲劇一樣,這場“偶遇”帶著命運的投射與暈染,改變了杜威,也改變了中國。

  我柳暗花明的教育人生,也因緣際會于“偶遇”——書中的杜威,躍然而出,欣然在側。讓一切都美好地自然生發。

  “教育隨時都是自己的報酬”

  初讀杜威,是2011年在王麗琴博士的引薦下,參加了閱讀小組。捧起《民主主義與教育》,發現它如同一堵嘆息之墻,巨碩、厚重、冷峻,拒絕輕佻或獻媚的世俗騷擾。那時候,我正在帶高三,兼著校團委的工作,披星戴月,任務繁重。相比于勞形之困,對機械訓練的厭惡,對效率至上的競逐,更叫人窒息。大旱望云霓,任何一個年輕人都渴望改變。但晦澀難懂的杜氏著作,每日淺嘗輒止,內心頗多抗拒。恰其時,有關學校“可能拆并”的消息傳來,一時人心惶惶,前景黯然。也許是命運的安排,突然聽到一位老主任鼓氣道:“大家不要多想,杜威說過,‘支配想象的是未來,而不是過去。黃金時代是在我們前面,不是在我們背后’。咱們做好自己的事情最重要。”

  一語驚醒夢中人。“杜威”的名字,明明熟悉,卻又那么陌生。想起《道德經》中說“中士聞道,若存若亡”,自己之前就是這樣的狀態,將信未信,空有讀書之形而已。實際上,走近名著并不是件一蹴而就的事情。其自帶的“學問結界”,如知識門檻、術語壁壘、文化隔閡等,阻退了許多人。但奇妙的是,柳暗花明的強心針,有時只是“偶得”的一句話而已。于是,再次翻讀時,便有了由衷的敬意:“我們并不生活在一個固定不變的和完結了的世界,而是生活在一個向前發展中的世界,在這個世界上,我們的主要任務是展望未來,而回顧過去的價值在于使我們可靠地、安全地和有成效地應付未來。”

  從此,杜威的聲音在夜晚的臥讀中,一遍遍回蕩。向前,向前,永遠向前!可是,路在哪里?1896年,杜威打造了自己的實驗學校,在建構“微型共同體”的理念下,他與一群或大或小的孩子“嬉鬧”在一起。煎雞蛋、修木凳、紡紗線,甚至合力搭起了木屋,不亦樂乎。這所學校雖只存在8年,卻催生了偉大的《民主主義與教育》。每念至此,心潮澎湃。我漸漸萌發建構“師生共同體”的念頭,并竭力嘗試:在凌宗偉校長的支持下,辦《心智家園報》,以心理健康為支點,為孩子們提供精神棲息之地;創校刊《今天第二》,以文化濡染之力,提倡“慢學習”“慢生活”,以抵抗效率主義。我召集語文組、歷史組、生物組的青年教師,為孩子們編寫故事、詩歌、謎語,以杜氏的溫暖共情,書寫個人的教育理解與實踐。

  美國學者斯普林格在總結西方的教育哲學時,喟嘆每個人的腦袋中都裝有一個禁錮思想的“輪子”。正是這個“輪子”定義著真善美、假丑惡,人們卻渾然不覺,奉為圭臬。但杜威偏偏要將之打破,喊出“教育隨時都是自己的報酬”。進一步有進一步的歡喜,他用個體的努力沖破舊俗的鉗制,并鼓舞后來者。

  閱讀讓我從中汲取智慧,建立起一個教育學的參照標準、養成了一種教育學的敏感。比如,對每一節課,均有觀察與復盤,考慮得失;對每一次動態生成,均有“課感”,拿捏得當。我的教學設計,從接觸杜威開始,就考慮整本書、整套學科體系的綜合運用。近年流行的“整本書閱讀”“大單元設計”等,其實并不新鮮。日拱一卒,改變自己,改變孩子。5年的流光歲月,終于讓一所曾走在懸崖邊上的學校,上下一氣,迎來新生;在與杜威的“偶遇”中,漸漸活出了色彩。親眼見證這一切的我,與有榮焉。

  “教育的重心在于各門學科的文化”

  專業是教師的安身立命之所。我自小喜愛文史哲,師范專業為地理。這門課的特點是文理兼具,時空并一。可以說,凡是地球上的事情,都可以用地理的眼光來看待之,研究之,篤行之。或許依舊是“偶遇”,作為哲學家的杜威,亦鐘情于地理。凡到舉例,常用地理為證。他深情地寫道:“日光,風,溪流,商業,政治關系,它們從遠處來,把思想引向遠處去。追蹤它們前進的路程,就是擴充心智。”

  地理的內容,蕪雜龐闊,無論師生,都難免陷入瑣碎的日常拉鋸中。我在“把思想引向遠處”的求索中,慢慢悟出:需要找到一個核心,以統攝地理的自然性與人文性。另一方面,對高中生而言,“讀書百遍,其義自見”的古訓并不適用,“熟知卻非真知”才是眾生陷入困境的癥結。

  兩大難題,交織纏繞,一時苦悶。杜威一直強調教育即經驗的改造,我念茲在茲,始終得不到抓手。一日見他在《民主主義與教育》第十六章寫道,“教育的重心在于各門學科的文化”,恍然聯想起“以文化人”不就是核心嗎?地理的文化,幾乎涵蓋于中華文化。以典籍看,《山海經》《禹貢》《水經注》乃至《徐霞客游記》,無不承載了古代學者對山河大川、天象氣候、地形地貌的描述,以及關于聚落、交通、民生的詳細記錄。另有漢字、詩詞、地名、建筑等,天地壯美,閭巷至味,俱在其中。孩子們有了這些可感、可觸、可驗的“文化自覺”,豈不就天高任鳥飛、海闊憑魚躍了?

  這其中,漢字與地理的關聯度極高。我的嘗試由此開始。研究發現,漢字在形成之初,有七成為“象形字”(類似水平高超的簡筆畫)和“表意字”(通過圖形組合,表達特定含義)。其具有“一字一圖”的鮮明特點,而地理一向將“圖”視為“第二語言”,培養讀圖、識圖、解圖的能力,在潛移默化的“說文解字”中即解決了。

  以海洋地理中的“鹽”字為例。繁體寫作“鹽”,其中的“皿”代表煮鹽的大盆或大鍋,“鹵”指“鹵水”,即咸水,最常見的是海水,還有地下水、湖水等。“人”即艱苦煮鹽、堅韌勞作的工人。“臣”代表大臣,引申為權力,暗示鹽的開采、運輸、銷售,需在國家的嚴格控制下。一個小小的“鹽”字,穿越了歷史,不但記錄了鹽的制造工藝,還暗藏著國家治理、世俗經濟的法則。方寸之間的想象、推理與共情,讓地理的自然性與人文性融合。

  漢字是學習生活的必備工具,孩子倍感親切。2015年,我的“漢字地理”課一經推出,就受到熱捧,遂擴充為“蒼穹天文”和“地脈萬象”兩個專題課程,共30節課,涉及98個漢字。最熱鬧時,連語文教師也前來“蹭課”。3年后,我又搬來唐詩宋詞,從古詩解析的角度解構地理。譬如,在“春風又綠江南岸”中解讀季風,以“橫看成嶺側成峰”詮釋地形;一邊吟誦“江作青羅帶,山如碧玉簪”,一邊在黑板上手繪喀斯特地貌。2021年秋天,原創讀本《古詩詞中的地理課》順利出版,贏得了不少小讀者的歡心。

  杜威以為,地理是“教育的沉積物”,文化恰是其底層邏輯。一場文化與地理的美妙聯姻,在極大拓寬學科邊界的同時,也把德育、智育與美育合為一體,形成學科育人的一道亮麗風景。

  “所有的學習都是行動的副產品”

  陶行知是杜威最得意的中國弟子之一,其名言“行是知之始,知是行之成”,改編于杜威在《民主主義與教育》中的原話:“所有的學習都是行動的副產品,所以教師要通過‘做’,促使學生思考,從而學得知識。”讀杜氏越久,越期待走出理論,“從做中學”,將其植根于廣闊天地中,補益現實,推動進步。

  2019年恰逢杜威來華講學一百周年,中華教育改進社組織一批學人,在全國多地設立“良師引領”項目,其中就包括“杜威班”“杜威學校”等教育實驗基地。我獲邀參與,起草相關材料,擔當組織工作。是年9月,山西臨汾一校舉行“杜威班”開班儀式。面對數百名高三師生,我以“杜威的學習觀”為題,介紹《民主主義與教育》《學校與社會》等書中的先進思想;次日又作《杜威班創建方案》的主題報告,從教材教輔、教學環境、教學方式、師資團隊等維度,設計了“杜威班”的創建內容。

  班級建立后,問題也接踵而至,尤其是從校長到班主任、科任教師,并不能完全讀懂杜威。于是,開展跨學科、長周期、低門檻的主題閱讀,成了重點。我在學校與區里推進閱讀,與區圖書館、區廣播電臺等合作,現場演講、錄制音頻節目,分章節、辨疑難、突重點,把杜威的主要作品推到有興趣的青年教師眼前,果然獲得不少“粉絲”,大家為能找到一本“為人生打底”的書而倍感慶幸。

  閱讀的激勵,推動了“杜威班”的踐行。學科實驗、角色扮演、演講辯論、戶外運動……這些在傳統高三中難以想象的“浪費時間”之舉,漸漸被校長、師生悅納。孩子們不再木訥,活潑而靈動,眼閃光,口含笑,胸懷志,青春的朝氣灑滿校園的角落。在杜威的溫情下,高考不再是殘酷的零和互搏,而變成善意的增量相惠;人人做最好的自己,事事做最妥的安排;他們朝著光明,永遠向前。

  “杜威班”的經驗,讓教育呈現出“柔軟”的一面;而對近代中國教育史的回溯,則讓我看到它“敦厚”的一面。“行以求知”的蔡元培、“大膽假設,小心求證”的胡適、“改良社會”的蔣夢麟、“砥礪研究”的錢穆等20余位名家,一個個圍繞杜威,或親或疏,或緊或松,或明或暗,形成了特色化的中國實踐與文化表達。數年間,我拜訪了南通張謇紀念館、南京陶行知墓、蘇州葉圣陶母校、上海胡適故居等地。走一路看一路聽一路,歷史的畫卷正在眼前徐徐展開。回看歷程,竟也啃讀了50余本人物傳記、代表作、地方教育史(志)。

  這一尋訪歷程,不斷加深著我對這片土地的感情:一個隔著半個地球的洋人,居然成了研究中國本土教育之人物、學校、遺跡的隱秘線索。東西方的文化合流,幾經起落的時代驟變,透過暗黃的書卷與斑駁的院墻,傾訴著教育的真義。

  讀杜威,如飲一壇老酒,時愈久,香愈醇;如識一溫潤君子,交愈深,愛愈切。其人端坐于書中,外剛內柔,似冷實熱,藏巧于拙。每一位有心參悟的讀者,無不經過“知、行、意”的考驗。但對我,杜威還有別樣的意義:在人生逆旅的偶遇中,他投來一束暖光,照亮我晦暗的天空。我躑躅反復,磕磕絆絆地尋到一扇微啟的窄門,穿過它,終抵浩瀚而光明的人生新境。

  (作者邱磊系中國教育報2019年度推動讀書十大人物、主編《“偷師”杜威》《杜威教育箴言》等)


  (正文結束)

相關閱讀: